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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夢見了娜塔莎。






「哥哥。」她笑著看我,語尾總會愉快的上揚,一如往昔。


我沒回應,寒冷的狂風吹的我看不清遠方,只能微眯著眼。我幾乎預想好了娜塔莎會再度離我而去並展開一連串殘酷且無法掙脫的循環。


但娜塔莎卻朝我走了過來。


我愣住了。有關於娜塔莎的夢境不曾是這樣的。
她很快的來到我的面前,風雪是如此的強烈但我還是能一字不漏的聽清她的話語。



「哥哥也快來這邊吧。」


我確實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恐懼自我的腳底竄入背脊――
「......你是什麼意思?」



沒有回答,娜塔莎抖了抖懷裡的一大束花,拾起其中一支開的最大最完整的向日葵,將鼻尖湊了上去。
她愉悅的輕嘆。「真香呢。」接著將花拿到我的面前:


「哥哥也聞聞看吧。」


我的雙眼突然得以張開,我直視著娜塔莎,但她空洞的微笑裡什麼都沒有,只讓我感到更加的毛骨悚然――


「別過來!」我尖叫著拍開娜塔莎的手,那支向日葵掉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接著瞬間腐化乾枯,最後化為一堆深色粉末。



我喘著氣瞪視我的妹妹,她的表情十分悲傷,卻又是如此的熟悉。






睜開眼還是同樣的光景。被窩裡的身軀還是一樣冰冷。
體內心髒鮮活的跳動感再再證明了我還活著的這個事實是唯一令我感覺踏實的事物,我捂著胸口緊緊抓住睡衣。



娜塔莎的夢境首次出現了變化。一個我全然不曾見過的場景。

但心中某處隱約的躁動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強烈不安――







娜塔莎敬愛我。
十分的敬愛。






娜塔莎是繼我與冬妮婭之後最小的孩子,不諱言的直說,母親給了她最多的精神以及愛護。
娜塔莎的年齡不比我小了多少,但對我而言不論過了多久,她永遠是那個任性卻無法棄之不顧的小女孩。


娜塔莎近乎偏執的依賴我,自我有記憶以來她總是跟在我的身後,隨時揪住我的衣角不放。一雙灰藍色的大眼盯著我,接著一遍一遍的叫著哥哥。






夏天時我與娜塔莎及冬妮雅會在屋外的花田玩耍――那肯定是最美好的時光――刺眼但不過分炙熱的溫暖陽光、在風中搖曳的向日葵與樹蔭下迷離的破碎影子。




「姊姊,你在做什麼?」我與冬妮雅靠在枝葉最繁茂的那棵大樹下,迎面而來的清涼微風使我昏昏欲睡。
「我在織圍巾。」冬妮雅停下手裡的動作微笑著看我。「姊姊好笨,現在可是夏天呢。」我跟著笑。

「才不呢,伊凡你真是的!」她不悅的鼓起臉頰:「夏天織好冬天就能圍了!」



我還沒能回應,原先在花田中玩著的娜塔莎便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好過分,哥哥又再和姐姐說悄悄話!」




我仰望著娜塔莎,她白淨的臉頰此時染上了運動造成的暈紅。她不滿的一手叉著腰,另一手緊緊攬著那些盛開的向日葵。「虧我還特地為哥哥你摘了這麼多!」
娜塔莎硬是在我與冬妮雅之間擠出了個位置坐下,她的額角上有許多汗珠,胸前的起伏也尚未平復,她高舉著那些向日葵大聲嚷嚷:


「以後我跟哥哥的婚禮,捧花就決定是向日葵了!」




她認真的模樣讓我與冬妮雅幾乎同時笑出聲來。「娜塔莎,我們可是不能結婚的喔。」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的哥哥吶。再說了,我對娜塔莎是家人的喜歡。」我牽起她的手:「結婚這種事,只有和特別的人才辦的到呢。」



娜塔莎似乎還是無法理解,她只是搖了搖頭。


「我不在乎。」她用著令我有些訝異的力道緊緊回握住我的手:「哥哥對我來說就是最特別的。」






――無論是誰都會認為這只是童言童語般的玩笑話。






但我錯過了我的妹妹那堅定毫無猶豫的眼神。






只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見到娜塔莎手捧鮮花步入禮堂的模樣她便死了。






――當侍女們著急的向父親報告娜塔莎失蹤的消息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那時正是冬天,冰冷的白雪覆蓋了大地的一切,娜塔莎早在幾天前就要求父親准許她出門玩耍,父親不肯,於是她溜了出去。


父親出動了宅裡所有的僕人尋找娜塔莎,最後在一個古井裡發現了她。




那井在靠近柴房的不遠處,早已廢棄許久無人使用,最後成了我們三人的秘密許願井。我們會花上大半時間對它投擲硬幣並禱告期待著許願井替我們實現那些天馬行空的要求,盡管並不靈驗但我們依然樂此不疲。




冬妮雅呆愣在原地,父親來不及拉住衝向古井的我,我僵硬的雙手攀附在井邊,我無法控制的往井裡看――






那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娜塔莎的屍體。






她摔在井裡已然結冰的水面上,淺金的長發散亂著――我一瞬間想到了那些綻放的向日葵――鮮血自她的身後汨汨流出,強烈的紅白反差使我的頭徹底疼了起來。


娜塔莎的灰藍色眼睛睜開著,似乎在盯著我――我跌坐在地直到一旁的僕人將我攙扶而起。




母親在見了娜塔莎後發狂似的尖叫起來,她顫抖著身子不斷喚著她的名字。
除了母親之外所有的人都沒有出聲。接著她突然安靜下來抬起頭凝視著我,眼底毫無任何感情。


「你......」她如喃喃自語般。


「母親......?」



「是你吧!你殺了她!」母親叫著並作勢攻擊我但被父親欄下,她再度對我咆哮:「你殺了她你殺了她你殺了她!」
「安雅!」父親試圖讓已經瘋狂的母親冷靜下來但毫無作用,最後是幾個下人合力帶她離開。





我才回神便發現我的全身皆在強烈的顫抖――那絕不是因為寒氣。






接著發生了什麼我已完全沒有記憶,只記得一整片的銀白與緩緩落下的雪花。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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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meloz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