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微涼的寒意使我縮了縮脖子,我立起夾克的領子。


一陣強風吹得兩旁行道樹沙沙作響,一大坨落葉飛到我的臉上,我抖落它們繼續向前走。過了幾個街區後我進入一條不怎麼寬、路上鋪滿著深色石磚的巷子裡。


我在一家咖啡館前停下腳步,一陣咖啡香從門內飄了出來。
看了看頭上的招牌確認沒有錯,我便推開門進入店內。




「歡迎光臨。」茶色頭髮、帶著白色頭巾的女子原先在吧台內忙著,她抬頭對我一笑。
我瞥了眼她胸前的名牌,寫著『伊莉莎白』。


不遠處舞台上的駐店鋼琴師將演奏告一段落,聽到門口的動靜後朝我這裡看了一眼便走了下台。


「一位嗎?」伊莉莎白問我。
「啊、我跟人約好了。」


我在咖啡館里四處張望,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走了過去。




「嘿,亞瑟!」
「又遲到了……你這傢伙還真是老樣子啊。」


我才剛坐下,亞瑟就開始了他的碎念,他不滿的提起茶杯啜了一口,面前還擺著一盤餅乾。


「哈哈抱歉啦。」我拿起一旁的菜單隨意的翻了翻。 「工作耽誤了。」
亞瑟不以為意。 「別看了,這裡沒有漢堡跟可樂這種垃圾食物。」
「欸?沒有嗎!」我毫不猶豫的闔上菜單:「每次見面都在這種地方,真是不自在啊――」
「Hero我也想在速食店吃個薯條什麼的啊……」


亞瑟聽了只是冷哼一聲。 「也是呢、你這種小鬼怎麼能體會這種高雅的感覺呢?」


我想反駁他,但在他第無數次扯到什麼喝紅茶吃司康聽著現場的蕭邦演奏是多麼的有格調時,有著白髮紅眼,頭上還窩了一隻寵物鳥的奇異服務生走了過來。


在我的哀號下亞瑟點了杯黑咖啡給我。


雖然咖啡難喝到令人髮指,但和亞瑟閒聊倒也還不錯,大多是些工作或者生活上的小事,他也真是個完全沒有改變的傢伙,總是一句關心裡帶三句囉嗦。


「不過你怎麼有時間來啊,你之前不是都待在英國嗎?」
亞瑟放下杯子。 「我來找一個朋友,順便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而且――」


他看了看窗外,又將視線移回我身上。


他臉色一沉,這是他要說什麼正經事的時候,我也坐直了身子準備聽他說。


似乎在考慮要怎麼開口,亞瑟皺著眉糾結個​​老半天:


「你那個俄羅斯人男朋友……」


「伊凡。」我說。 「他叫伊凡。」
「那個伊凡……他還好吧​​?」



我抓了一把桌旁整齊放在一個木盒子裡的糖包:
「還是老樣子。」
「連他的病也是嗎?」


亞瑟是我的朋友裡少數知道伊凡病情的人。


我一個個拆開那些糖包,不斷將糖倒入我的杯子裡。 「……正在努力當中。」


我對亞瑟做了個苦笑。


「我說啊……」他頗為無力的撫著額頭:「你還是別跟他混在一起了。」
「雖然這麼說不太紳士――但他實在是不怎麼正常……」


我要了只攪拌棒,攪了攪那杯我改良過的黑咖啡後才開口:
「他當然不正常。」我可以感覺到糖粒慢慢地融化在黑色液體中。 「他可分裂了不只一個人格呢。 」
「那為什麼……?」亞瑟有些激動,杯裡的紅茶灑了一些出來。
「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什麼答案……」




我沒回答他,只是隨處的看了看,店裡的氣氛十分祥和,大家都低聲交談或者輕笑著。除了吧台旁的鋼琴師與那個白髮服務生似乎在爭吵著什麼,鋼琴師看來不想再理會對方,有些生氣的走回舞台,坐在鋼琴前重新開始演奏。


咖啡與茶與甜點的香味和音樂同時流淌在空氣中。


我握緊馬克杯的把手。 「有時候我認為伊凡從來就沒有問題。」


「我所看到的只是他一部分個性的延伸,這也是我能接受他如此變化的原因。」


我又往吧台看了一眼,那個服務生想找正在彈奏的鋼琴師理論些什麼,但被伊莉莎白整個人從後架住動彈不得。




「……但當『他們』一副理所當然的說著自己那與『伊凡·布拉金斯基』完全不同的名字與記憶時――我又會覺得他們是真正的人類、真正活在世界上的某幾個人……只是暫時待在同一具身體裡罷了。」


亞瑟沉吟了一陣,他揉了揉眉心:
「那你呢?」
「什麼意思?」
「打算就這麼讓他​​人格分裂一輩子嗎?」
我仰頭喝了口咖啡,異常的苦甜感佈滿了整個口腔,帶著無法忽視的甜膩滑入食道。


「當然不是。」
「我還想要伊凡回來。一個完整的他。」


「你還真是不死心啊……」亞瑟話裡的無力感越發強烈,這也是沒辦法的,打從我跟伊凡開始交往時,他就是最反對的人了。
我笑了笑。 「醫生也說了,這需要長時間的治療――而且有時候伊凡比較暴力的人格還會突然出現攻擊那些治療師。」


「所以我說還在努力當中。」


亞瑟看了我的笑容只是輕嘆,又喝了口茶才回應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很危險,我只是擔心會發生什麼你無法挽回的事。」他少見的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了他的擔憂。
我則是開始吃起他桌上的餅乾,並拉開一邊的袖子,亞瑟看到我手上的眾多傷痕後後明顯愣了一會。


「我當然明白他不是個安全的傢伙,這種傷口我全身都是。」嘴裡滿是餅乾的我說起話來有些含糊:


「但人格的分裂並不是伊凡的錯,治療師跟我發現了他發病的原因,很可能與他童年時代的經歷有關。」


伊凡鮮少跟我提起他過去的回憶,但盡盡是知道一些也足夠令人感到沉重了。


亞瑟沉默著。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內他的變化會這麼大――但如果逃跑的話不是很膽小嗎?」


「害怕這種事一點都不適合Hero我呢!」


我哈哈笑著,亞瑟無奈的長嘆,末了才從脫下的大衣裡拿出一張紙片,放在桌上後推了過來​​。
「我就知道說服不了你……雖然可能沒什麼幫助,但這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有問題或許可以找他。」


原來是張白色的名片,我拿了起來。


上頭沒寫什麼,只有一個名字『催眠師法蘭西斯』和一串號碼,還有一個壓印的金色玫瑰圖案。


「個性雖然爛的透頂,但口碑倒還是不錯。」亞瑟起身,穿回大衣並戴上帽子。
「Thank you!」我將名片收進口袋。


要離開前亞瑟又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他,他眼裡飽含著深意,似乎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
「幹嘛?」
「……算了。」
「你自己保重。」




亞瑟離開了店裡。我回過頭盯著我的咖啡,我感覺有些尚未融化的糖粒停留在我的舌尖與喉裡,一股強烈的甘甜使我更加反胃。




我在咖啡倒影出來的扭曲影子裡看到了我自己。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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